同心圆。

圆与拖延做斗争,拖延胜利圆牺牲。
微博@土肥圆嫌一_种下一片坚果园

【SPN】【SD】列车

  标题:列车

  配对:SD无差,短文一发完

  简介:有没有一辆列车,能够跑赢时间,溯回过去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弃权声明:弃,他们不属于我,他们属于彼此。


  *

  他是一个列车站台的站长。他在这儿度过了非常久的一段日子。他的一生算不上幸福美满,有过一个妻子一个孩子,然而当他们相继去世,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的时候,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。一年四季,他都在脖子上挂一个旧旧的怀表,再严严实实穿一身破旧的军大衣,无论是夏天热得满头大汗或冬天冷得牙齿打颤,他都从不肯换一身衣服。

  “这是他妻子做给他的唯一一件衣服。怪可怜的,看到衣服上那些别扭的针脚没有?那是衣服破了,他都不肯换,自己修修补补却又弄不大好。”一些长舌的妇人窃窃私语,用同情的眼光凌迟着他。

  又一年寒冬时,雨雪纷飞,将他的两鬓染成了白雪那样沧桑而卑微的颜色,他多了个名字。别人管他叫“可怜的Bobby”。

  Bobby住在站台的上的小小候车室里,除此之外他也没地方可去了,这里是最类似于“家”的存在。这儿并不是什么人来人往的要紧地方,每天从这站搭上列车的人并不多,他们大约都想穿过不远处的那个山洞,去到山的另一边。Bobby喜欢同人讲话,你来我往的对话之间,他也就知道了不少故事。一个人若知道太多故事大约是不怎么好的,心事太多,就连在睡梦中都会不怎么安稳。但他无依无靠,像深秋里挂在枝上的最后一片叶子那样摇摇欲坠,除了这些故事,他一无所有。

  这一天,他的站台上来了一个人。看上去年纪挺大了,白发苍苍,眼神也是死气沉沉的。年轻时应该是个大个子,现在被时光压弯了脊柱,佝偻了背。天气不大好,以往就没什么人的站台今天更是冷冷清清的,只剩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,脚尖小心地抵着地上黄色的警戒线,身体微微前倾出去,死死地盯着远方的山洞,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都保持着同一个姿态。这样微躬着身体,让Bobby产生一种下一秒老人就会跌入轨道的错觉,他叹了口气,拍拍老人的肩膀,准备好了迎接下一个故事。

  “退后一些。”Bobby说,“你站在这儿很危险。列车随时都可能会进站,我怕你被列车带倒。”

  老人沉默了一会儿,一只脚往后退了一步,另一只脚随即跟上,总算是离站台边缘远了些。他开了口,声音倒是比Bobby预想的要年轻些许。“列车已经晚了二十分钟了,”他说道,裹紧了身上的旧皮衣,同Bobby的军大衣一样,那旧皮衣上也已经有了不少的补丁。

  Bobby嗯地点点头。“这里的列车时常会晚点。二十分钟算好的,之前有过晚了两个钟头的,上帝,我的咖啡都烧开了好几壶。但所幸,列车在经过这个站头之后就会开得很快,之后的路程几乎不会再被耽误。”他看了一眼老人,“你要去哪里?”

  “……山的那边。”老人随意地指了指那座Bobby看了十几年的山。像是被风呛到似的,老人开始咳嗽起来,咳嗽声中充满了风的仓促与空洞。“我要去山的那边。我要找一个人,那个人他也许在山的那一边,我不太确定。我老了,总好像有些记不住事的,不过不要紧,有关于他的事,就算一时之间记不清楚,我也会努力想起来的。”

  这个“他”是谁?为什么会在山的那一边?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故事?老人只开了个头,Bobby等他往下讲,他却缄默不语。

  实在是有些好奇,Bobby刚打算出口询问,远处却隐隐约约响起了“呜——”这样的汽笛声。列车终于来了,在迟到半小时之后。老人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,虽然那不过是转瞬即逝,然而那笑意终究还是传达进了老人的眼底。

  “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。”老人自言自语,“我一定会抓住他,我一定可以跑得赢……”

  话说半截时,列车进站了。老人使劲挺了挺腰板,快速地奔上列车。Bobby注意到,老人的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不少。

  “真是个奇怪的人。”Bobby低头瞥一眼手中的登记手册,摇了摇头。

  事情本该这样完的,但Bobby总有种预感,觉得自己还会见到那位老人。他身上的故事绝不简单,Bobby不否认自己很想听完。


  阴雨不断。大概是受了潮湿天气的影响,一连几天,站台上都没有一个旅人。半沾湿的、轻软破败如棉絮的烟雾浅浅萦绕于站台,一直延伸,延伸出去,直到不远处的那座山。一到这种天气,Bobby的双腿膝盖就一阵阵地发疼,老毛病了,年轻的时候不注意,直到上了年纪才知道后悔的。

  正当Bobby不耐烦地捶打膝盖时,一个中年人步履匆匆地从入口处进来,一眼望到Bobby,便不间断地朝着他走过去。

  “抱歉,请问今天还有去往山那头的列车吗?”

  Bobby抬头看了中年人一眼。受到那焦灼的语气影响,Bobby觉得自己的语速也跟着变快了。“有,就在十分钟之后。”他把笔和登记手册递给中年人,“需要写下你的名字,喏,就在今天的这页里。至于车票,你可以上了车再补,车上有检票员。”

  中年人龙飞凤舞地在手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Bobby凑过去一看,不小心碰倒了水杯。中年人将杯子扶起来。

  “你还好吧?”中年人问道。

  Bobby的手指不经意地将手册哗啦哗啦翻到前几页,而后合上。“没关系的,我只是膝盖有点儿疼,老毛病了,可有时犯起来还是让人受不了,手脚不受控制地老爱碰翻东西。”

  中年人拢了拢正在滴水的,有些过长的头发,将它们搁到耳后。刚才是小跑着过来的,这会儿中年人气息依旧不太匀。他努力调节着,看向远方。Bobby知道中年人正盯着那座山看,雾气太大了,根本望不真切,但不知怎么的,Bobby就是觉得中年人的目光穿过云雾,翻过山头,直达到遥远的另一边。

  “列车经过山洞的时候,”中年人突兀地说,“会很快吗?一会儿就过去了,穿过短暂的黑暗,很快就到另外一头?”

  这个问题让Bobby难以作答。他暧昧地点点头,含糊不清地说道“也许吧”。

  “山洞里的那个空间,就像是静止的。你在那样的黑暗里,无法感知时光的流动,唯一有知觉的,是列车一直在疾驰。那是唯一一段能跑赢时间的时刻。”中年人说,他的眼角红通通的。人在想要哭泣的时候都会眼角泛红,但中年人的眼睛却干涩无比,眼珠有一点混沌,如同玻璃刮花后向外看出去的世界,模糊又不安。

  “你想跑赢时间?”Bobby问。这种傻问题让他自己也忍不住发笑,但中年人却很严肃地点了头。

  “我可以的。”汽笛声响起来,中年人往前走出去,声音不那么清晰了,“只要我坚持地够久,那么就一定可以回到足够久之前。”他踏上了列车。

  “真的吗?”Bobby问,带着雨水般湿冷的疑问。

  然而没有人回应他,站台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。他将登记名册翻开又合上,揉了揉鼻梁。

  “要么这是真的,要么就是我太累了。”Bobby打了个大大的呵欠。


  当登记名册上又多了一个名字的时候,Bobby面前出现了一个背着书包,留着妹妹头帅气的大男孩。他有点拘谨不安,手指蜷着抓紧了书包带子,嘴唇紧紧抿起。

  Bobby真的开始有些相信列车可以跑赢时间这种会被人视作疯狂的言论了。他放下手中的圆珠笔,向年轻人走过去。

  “小伙子,你从哪里来?到哪里去?”

  “……斯坦福大学。”年轻人垂下眼睛,鞋尖一下下地轻蹭地上的警戒线。被这么来回磨着,线条的痕迹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,安全区,非安全区,它们之间没有明显的界定了。“我要去……我要回家。”

  “你要去山的那头吗?”Bobby看着地面,一时间有些怔忪。

  年轻人虽然仍然带着不安,但关于“坚定”这个词却一直贯彻地很好,他只要绷紧着脸不笑,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刚毅或与之类似的形容,就像是一个士兵,一个战士。

年轻人回答道:“是的,我要去山的那一头,直到我完完全全想起来,直到我把想要的人完完全全带回来。我错了一次了,那时常令我感到后悔,我不能再来第二次。”

  “在经过山洞的时候,我会告知开动列车的那位开快些,再快些,直到你追上,直到你觉得是时候该停下来。你会追上的吧?”

  “……我会的。”年轻人点点头,没有半分犹豫地踏上了列车。

  列车经过短暂的停留后向前驶去了,车轮与铁轨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巨大声响,仔细听,还有咯啦咯啦齿轮转动起来的声音。在不知不觉间,时间被这些齿轮细细碾压成了粉末,若是列车跑得快些,再快些,当经过那个时间静止的山洞时跑赢时光甚至溯流回过往,那么所有的一切是否可以重来一次呢?

  Bobby打开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怀抱,里面是照片——他和妻子以及刚出生的孩子三人照的唯一一张合影,因为无数次用手指头磨过妻子和孩子的笑脸,那里已经泛黄褪色,渐渐连他们的五官也快看不见了。

  Bobby将怀表握在手中,使劲捏紧直到手掌吃痛也不肯放。


  最后一次,Bobby是在对面的站台上看见那个人的。那人又成了少年,但五官与气质太像,Bobby几乎一秒钟就确认了那个少年的身份。

  保险起见,他给对面站台的管理员打了个电话。长坐着不起来活动的女管理员百般无聊地看了看登记册,冷淡地开口:“没错,Sam Winchester和Dean Winchester,从山的那一头来。”

  那就是了,Bobby心想。他翻开自己的那本登记手册,连续三页都出现了同样一个名字——Sam Winchester这个名字同时属于老人,中年人以及年轻人,现在又多了这样一个少年。列车将Sam带回了从前,带回到那个人的身边——那个叫作Dean的人应该就是Sam要找的人了,Sam在他身边那样地放松,天地间所有的光芒再度凝聚回Sam的眼睛和笑容里——那里头暗藏的一点小小阴郁,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。

  Bobby扪心自问,若给他一次机会,他并不会拼命想回到过去。“可怜的Bobby”也曾有一段很幸福的时光,即使现在,他的妻子孩子都不在了,随着时光一点点推进,慢慢地也变得不那么令人难过了。他犯了懒,甘心就这么得过且过的。能被岁月填平的伤痛,即使当时痛得死去活来,过后也终于无足轻重。

  而Sam……到底是历经了什么,才让他在两鬓花白的时候依然想回到过去,找回他失去的那个人?痛苦该有多痛苦,伤痛该有多伤痛,才会像刻进骨髓似的如影随形夜夜折磨,直到几十年之后的今天依旧透骨穿肠。

  列车到来了。开走时,对面站台已经空无一人,Sam和Dean都不在了。Bobby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,抿一口,全是苦味。Bobby试图从边上的糖罐里翻出两块方糖来,但糖已经全部用完了。他想了想,到底还是端起杯子,将苦咖啡一口口喝完。

  重新来一次到底有没有用,Bobby不敢肯定。但如果一切挣扎无用,一切轨迹重合,命运无法改变永无休止,那么百年之前,Sam是不是已经来过这个站台,做了与现在相同的事?而当百年之后,Sam会不会再次出现在这个站台上,对着后来的不知哪位站长又一次说出“想跑赢时间,想去山的那头”。当那样的时刻再度来临,后来的那位站长会一笑置之,还是当作奇闻洋洋洒洒说给别人听?

  但无论如何,这个故事对Bobby而言已经结束了。Sam在他的生命中,只不过是就在手册上的几个名字。他的一生听过那么多故事,就只有这一个,离奇又压抑,但他不打算同别人说起,就权当作是一个小秘密。

  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刨根问底,有时候,也需要留那么一点儿白,让听故事的人自己补上一个结局。


  Fin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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